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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山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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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回 款款后庭花


  到了临江府丐帮总舵,马夫人安排虚竹作了自己的贴身护卫,只等着亲眼见
他病死。虚竹苦受寒痛煎熬,过了十几日,再也无法忍受,傍晚时分,悄悄来到
院子深处的丐帮祠堂。

  马夫人正在马大元的牌位前上香,虚竹向她跪下哀求:「夫人,救命!」接
着求道:「禀夫人,属下是乔峰的结拜兄弟,听他说帮中的降龙十八掌可以医治
我的怪病。属下求求夫人……」马夫人没听他说完,便瞪圆了眼睛叫道:「你是
说你与乔峰结拜?」虚竹答道:「不瞒夫人,他正是我的结义大哥。」马夫人惊
讶瞧着他,一对眸子晶亮如宝石,在黑暗中发出闪闪光采,过了片刻,突然扑哧
笑道:「我倒没瞧出来,你居然来头不小,那什么十八掌么,你何不早说?大元
生前好像是有的,我明日给你找找。」

  虚竹想不到马夫人如此爽快,登时惊喜之极,用力砰砰磕头,起身离去后犹
不敢相信,回头望了一眼,见马夫人正笑吟吟地盯着自己,待转身继续走,便觉
哪里不对劲。他对女子调笑的眼神最是熟悉不过,想着马夫人的笑容,心下十分
狐疑,忽然吃了一惊:「不对!降龙十八掌必不能如此轻易传人,否则乔峰早就
传我了!」接着想到:「她若是骗我,那必定不肯给我。」念及于此,当即停步
绝望,却又突生另一个念头:「何必指望她送?她说马大元生前有,难道我不会
去偷吗?」瞧瞧四下无人,便下了决心,一溜小跑,潜到马夫人房前,试探着轻
轻一推,房门恰好没有上锁。

  房间里家具甚少,显得十分宽敞,虚竹在黑暗中蹑手蹑脚搜寻了一番,毫无
所得,正郁闷焦急,突听外面有了响动,他一头钻进衣柜躲在衣裙后面,嗅着幽
幽浓香,听着心砰砰跳动。虚竹在搜寻之时,早想好了藏匿之处以备不测,便是
卧室里的这个大衣柜。整间房屋的布置极其朴素,只有两处奢华:一处是分外宽
大的实心土炕;二处是这个高大衣柜,占了半面墙壁,里面衣服甚多,全是女子
衣裙,想必马夫人极爱招摇。

  门声一响,有人进来,在土炕前悉悉簌簌脱下衣物,然后没了声音。

  虚竹心中叫苦:「难不成我要在这里躲上一夜?」不想门又吱呀一响,又有
人进来,此人匆匆走到卧房,怒气冲冲道:「小贱人,干什么去了?」虚竹好生
惊异,说话的竟是执法长老,接着听马夫人嗔道:「死人,一晚上我始终给你留
着门,以为你能在房里等我。」

  「我在等分舵报告乔峰的消息,来!亲亲……」

  「不会小声点么!你先去插上门。」

  「不妨事,今晚你尽情叫好了。」

  「滋滋……嗯嗯……」

  「老鬼等下……我有了整治乔峰的主意。」

  「他已是丧家犬,你还想怎样?要把他逼急了跳墙么?」

  「哼!别忘了他在调查马大元死因,一旦知道是你,你想他会怎样?」

  「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会知道?」执法长老恼怒叫道,沉吟一下,不耐烦
地道:「好好,那你说说,到底有什么好法子?」

  马夫人嘻嘻一笑,「必须得让他死,不然你一直提心吊胆。我刚刚知道那个
姓段的病鬼,竟然是乔峰的结义兄弟,我瞧他不像说假话,你发出消息,说他就
要病死,死前嚷着要见一眼他的乔峰大哥,咱们设个圈套……」

  「好好……依你,都依你!」

  执法长老似已按耐不住,喘着粗气打断,二人又孳孳亲热起来,马夫人的呻
吟越来越响,她嗓音十分清脆,此时听来又娇又嗲。「啪—!」突一声脆响。虚
竹在衣柜里吃了一惊,听马夫人唔唔道:「好大爷,别打奴家脸,明日破相不好
见人,要打就打奴家屁屁。」这句话说得狐媚之至,惹得虚竹浑身一热,接着听
见一下接着一下的啪啪声,好像执法长老果真在打马夫人的屁屁。马夫人一边哼
哼,一边娇滴滴道:「你就是比那死鬼强,他哪里懂得疼我……」

  「啪- !」这一声甚是清脆响亮。执法长老怒道:「小贱人,此时你提他做
什么?真想找打么?」马夫人吃吃笑道:「一个死人,你怕什么?今日是死鬼的
三七祭日,我就是要说给他听,他不肯珍惜我,我叫他在阴间也不得安宁!」

  「什么?今日是马……马大元的祭日?」执法长老吃惊道。

  「是啊,你不是问我哪里去了?我去了祠堂,总要做给别人看的……喂!老
鬼,你……你干什么去?」马夫人说着叫了起来。

  「小贱人!都怪你,好端端提他做什么,今日不吉利,我明日再来。」

  「你- !你不要走!」

  执法长老未再应声,脚步向外走去。

  马夫人大怒:「胆小鬼!敢做不敢当!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把身子托付给你
这个……」门声一响,屋内没了动静。

  虚竹悄悄松了口气,想好等马夫人睡熟就溜出去,耳朵轻轻贴进柜门,希冀
早些听到呼噜声,不料清楚听见越来越重的呼吸,过了一会儿,突然断断续续浪
叫起来:「啊!啊……啊哈!啊……哈……」虚竹疑惑一惊,忽明就里,当即心
中一荡,腹中开始发热,突如受了冰锥一刺,心里随之冰凉,惊呼:「哎呀!不
好!」须臾间,全身寒痛无比,咕咚一声从衣柜里滚了出去。

  马夫人坐起惊呼,眼珠一转,立时想到了虚竹来意,见他缩成一团,又镇静
下来,方才正在美时,此时见有人在地上低嚎翻滚,反而更加有了兴致,微笑着
依旧躺下,侧身瞧着虚竹,眉梢眼角,皆是浓浓春意。

  虚竹的寒痛每次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就在他以头抢地之际,莫名疼痛陡
地消去,当下凉汗透背,绝望无比,天天如此痛苦,简直生不如死!脸上渐渐露
出狰狞之色,想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冒死一搏!」待慢慢爬起,眼前所见
却让他一时茫然。

  炕边炭火烧得满屋通红,也映得马夫人的胴体香艳之极,此刻浑身只着一条
红缎子抹胸,一手伸进抹胸下的乳沟,另一手勾在两腿间,正蠕动着揉个不停。

  虚竹心中大动,呆了片刻,低声喝道:「掌法在哪?」

  马夫人哼哼唧唧顾不上说话,只是迷荡地瞧着他,两手越动越急,双腿忽地
夹紧,闭目哆嗦起来。

  「你说是不说,我和你同归于尽!」虚竹口干舌燥,上前抓去她抹胸,两只
雪白妙乳耸然弹出。

  马夫人好似无力挣扎,可也并不慌张,脸上似笑非笑。

  虚竹抓起她头发,「啪,啪!」掴了两下,再喝:「说是不说?」

  马夫人闪了闪痛苦神色,随即仰起头来,在虚竹手里露出媚笑,「大爷别打
奴家脸,明日破相不好见人,要打就打奴家屁屁。」这一句与刚才对执法长老所
说不差,双颊赫然红肿,眼中却闪着令人惊心的渴求,待虚竹吃惊放手,立时爬
着转身跪伏下去,向他高高撅起了屁股,但见圆白的两片臀肉紧紧夹着圆白的两
瓣蛤肉,无一根阴毛,也无一丝皱乱,只露出了半颗淫豆,鲜润通红,涂着一层
亮液,煞是夺目。

  虚竹睁大眼睛,砰然心动,难道这就是人们口中的白虎骚穴!惊疑拨开分外
肥厚的滑唇,便清晰看见了微微蠕动的红色底肉,其道浅短宽阔,正像一个饭碗
模样,散发着潮乎乎的诱人温香,虚竹越瞧越痴,突然翘出舌尖一舔,马夫人发
一哆嗦,扭着屁股娇呼:「哎呀!你好坏,奴家最怕这个……」虚竹听了心里又
是一荡,用力不叫她动,呲牙轻轻咬上。

  「啊—!哎别……别!奴家……怕了,怕爷爷了……还不成!」

  马夫人越求饶,虚竹越不放过,舌头翻卷,吸得淫水油出,突觉滑唇剧烈收
缩几下,「扑—!」喷出一股烫乎乎的潮露,虚竹吃惊抹下脸,他在丽春院里听
说有人会美得失尿,却没听过有谁的骚穴会打喷嚏,抬手一嗅,这股子尿水还有
着淡淡香味,不禁惊笑着打她一下屁股,马夫人娇滴滴叫着爬逃,虚竹跪上炕去
紧紧追赶,向她屁股噼里啪啦乱打。

  「啊!啊……奴家怕怕!呀……呀,爷爷……奴家怕……怕啊!」

  马夫人不住颤声媚叫,摇着肥白屁股绕圈乱转,既怪异又诱惑之极,停下回
头瞧瞧,哀求:「爷爷不要打,奴家要—!」虚竹既惊异又亢奋,掏出怒茎上前
狠狠一插,只觉空荡荡地啪唧插到了底。马夫人呼一声,逃开一步。虚竹急忙连
连追赶。马夫人受一下,逃一下,爬了十几步,一头趴下软烂如泥。虚竹此时仍
未忘记性命攸关的心法,见马夫人不再求饶,便提她双腿下地,仅留她上半身趴
在炕沿上,然后双手扒开她臀肉,努力凶狠道:「说,掌法在哪儿?」连着问了
几句,马夫人只是闭眼急喘。

  虚竹低头捣去。马夫人终于吃了一惊,扭头看一眼,满是骇异。她的骚穴宽
大异常,菊穴却十分紧迫。虚竹费尽力气,好不容易挤进肉头,光滑菊穴已被鲜
血染红。马夫人没想到受此一劫,惨叫连声。虚竹不顾茎皮剧疼,问一句,插一
下,挤出了滋滋红黄稀液。马夫人已说不出话来,哑声大哭,双手拍炕,却高高
跷着一只手指,虚竹见了,心念虽动,但已到了欲罢不能之时,匆匆把肠肉翻出
来怼进去,射过抽出茎,见茎沟里涂着一圈血,凸出的茎筋上还粘着一条细细的
黄屎,便抓住马夫人头发扭过她脸来,把脏茎在她口唇上胡乱抹了抹,然后跳去
炕上,掀开层层被褥,在炕底发现一暗格,里面一本书,绘有掌印图形,书名五
个字,认得第三个字是「十」,第四个字是「八」,登时喜形于色,把书藏在怀
里跳下地,心想:「半宿辛苦终于没有白费!」

  马夫人惊恐瞧着他,挤出一个讨好的强笑。

  虚竹好生得意,一面向外走,一面模仿那个武士首领的口音语气。

  「真是个好货色,让弟兄们见识见识,回去卖个好价钱。小娘子,饶你一命,
你跟爷走吧!」

  不料身后传来幽幽一句:「奴家跟爷走,爷来扶奴家啊!」

  虚竹顿觉脊柱一阵发寒,不由拔脚逃出门外,惊见月色如洗,照得院子里亮
亮堂堂,吃惊想到:「我冒冒失失肏得淫妇哇哇大叫,居然无人发现!真是不可
思议!」却不知执法长老为了方便他自己,今夜特意调走了所有护院,所以对马
夫人说:「不妨事,今晚你尽情叫好了。」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举也大大
方便了虚竹。

  马夫人幽幽盯着虚竹离去,目光渐渐转为怨毒,喃喃道:「看你怎么落到我
手里。」随后又怔怔发呆,心里想着:「到时,我该怎么折磨他?他比任何一个
男人都狠心,但他若来扶我,我会不会真的跟他走了?他天天打我,而我,我也
要打他屁屁。」此时,马夫人手脚冰凉,菊门辣痛,趴着丝毫不敢动弹,脸上却
露出了诡异微笑。
TOP Posted: 04-21 20:34 #9樓 引用 | 點評
武当山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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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回 不知本非客


    虚竹溜出丐帮总舵,想着逃得越远越好,从临江府一直走到了应天府,疲痛
交加,无力前行,见附近有所庄园,便去恳求收留,拿出唯一的看家本领,表演
惟妙惟肖的口技。山庄管家姓焦,听了虚竹的口技甚觉有趣,便禀明主人将他收
在了山庄的戏班里。

    此庄一眼望不到头,方圆数十里。主人姓孟,祖籍青城,乃后蜀亡国之君孟
昶的后裔。孟昶当年降宋,被封为秦国公,但只过十余日,稀里糊涂死了。太祖
皇帝废朝五日,素服发哀,恩至孟氏子孙加官进爵。时至今日,当朝高太后便是
孟家表亲。皇子年幼,高太后把持朝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孟家现今朝中有
太师,宫中有皇妃,门系旺盛,显赫无比。孟老太太亦曾为先皇乳娘,生养有三
个儿子,大老爷痴迷道术,深居简出;二老爷权倾朝野,居住京城,三老爷以清
高自居,不理俗事,以致孟家子弟无人约束,仗势欺人,霸田占女。

    此外,庄内有个大观园,为女眷深闺所在,其中有个「玉香楼」,隐于僻静
茂林,从不许人接近,无人知其详;而「拢翠痷」比「玉香楼」更为神秘,相传
居有上天仙女,每日饮雨茶、浴花汁。

    除了这些神秘传说,虚竹所闻所见,尽是令他想入非非的骄奢淫逸。昔日后
蜀皇帝奢靡无度,一只夜壶就用七宝镶嵌,今其子孙大有祖宗遗风,吃鸭只吃鸭
舌尖,吃鸡只吃鸡冠根,成群家禽受屠,只是为了一道菜。虚竹不由感慨:什么
家仇国恨,什么叱咤江湖,统统不如这样的安逸享乐实实在在!

    虚竹所在的「丝竹馆」,分为男女二班,管事的人称尤夫人,乃西州回鹘敦
煌人氏,其乡被辽国占据,孤身逃难至此,在孟家先后生了三个女儿,都是一夜
风流的结果,女儿们知母不知父。

    虚竹接近不得女班,便在男班求人解读降龙十八掌,不料无人识字,每日寒
毒发作,虽有心法却不能修习,郁闷之极。一日寒毒疼过,索然走出树丛,见溪
边亭子里,有个背影蹲着,手在地上划来划去。过去一瞧,一个小女孩正拿着一
根细树枝,沾着溪水,在青石板上写着几个方方正正的大字。虚竹好不容易见到
有人识字,十分惊喜,待见女孩惊讶扭过身来,心又突突一跳,只见这女孩约十
一二岁,穿着玉色小夹袄,底下水红撒花裙,眉额编一圈小辫,皮肤嫩白得仿佛
要滴出奶来,好一个精雕细琢的小玉人。

    女孩一见人来,红霞飞面,一双小手轻提裙角,低头欲避。

    「小姑娘,等等—!」虚竹忙叫住她,从怀里掏出书,恭谨道:「我得了怪
症,有医治之法却不能解读,小姑娘既认得字,能不能读给我听。」

    女孩抬起头,闪着宝石似的黑眼,「我刚习字,认得也不多。」说着伸手接
过书,坐在石凳上,翻开结结巴巴念了几句,羞涩一笑,将书还给虚竹,「对不
起,你看见了,的确帮不了你。」她本生得十分甜美,一笑之下,脸颊又浮出两
个小小梨窝,可爱之至。虚竹瞧着暗叫:「真是个十足的美人胎子!」见她转身
又要走,忙道:「从没见过小姑娘,你是女班的人么?」女孩摇摇头,「我叫香
菱,这几日在给主子裁衣。」虚竹看向不远处的梨香院,知道那是孟家教习女婢,
缝制女红的地方。

    「啊!原来你梨香院的丫头。」

    「不,我伺候玉香楼的主子。」

    虚竹再眺向远方的大观园,依稀见到高墙内的秋千高荡,彩裳飞扬,可以想
见里面的莺歌燕舞,艳影丽姿,不禁赞道:「怪不得你这么美丽,原来是那里出
来的。」香菱一听,粉嘟嘟的脸上涌上红霞,眉间唇角尽是羞意,虽然身量未足,
但天生流着一种风流气韵。虚竹胸口又是为之一震,情不自禁道:「我姓段,回
头去瞧你,好不好?」香菱少不更事,但也觉出他此言不大庄重,起步道:「主
子这几日身子不舒服,我得回园子了。」虚竹和她同行,搭讪道:「瞧不出你小
小年纪就会做衣服,这件衣服一定是你自己做的了,真是好看!」

    香菱不禁欣喜,低头一笑。

    「是啊,主子从不出门,每件衣服都是我给她做,慢慢的,园子里的人都说
我做的好,都让我帮她们做,但主子身子弱……」香菱说着突然停脚,抬头惊讶
瞧着虚竹。

    原来她娇憨语笑,虚竹不知不觉不胜其情,向她越贴越近。「啊,这……你
身上好香,用什么香薰的?」虚竹忙掩饰道。

    香菱展颜一笑:「也有人这样说,但我自己不觉得,也没用过什么香。」

    突地传来一声呼唤:「菱儿!菱儿-!」香菱回头叫了一声:「我来了!」
转身疾走几步,又停步向虚竹道:「你不是要人给你读书吗?随我来。」

    虚竹跟着香菱绕过亭子,见草坪上站着一位身材修长的年轻公子,香菱娇笑
满面,跑去与这公子亲热贴住。虚竹定睛一瞧,不由吃了一惊,世上竟有如此美
少年!见那公子身着大红箭袖,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项上用一根五色丝绦
系着一块美玉,相貌十分俊美。虚竹惊疑到了近前,细瞧这位公子的脸皮白里透
红,身形削柔,胸前凸显,再想刚才那声娇娇呼唤,恍然而知这位「公子」是个
身着男装的女子,见香菱在这位女扮男装的公子耳边说了几句,那「公子」用力
并拢折扇,大步走到虚竹面前,拱手作揖道:「兄台,史朝云有礼。」

    虚竹听她此时粗个嗓子说话,暗暗好笑,但见她服饰极其华贵,也不敢稍有
放肆,规规矩矩还礼,然后把「降龙十八掌」拿出来,恭恭敬敬说了请求。香菱
从虚竹手中接过书,笑着递给了史朝云。

    史朝云粗粗一翻,惊讶问道:「此书你何处得来?」虚竹愣了一愣,随口编
个故事,说什么自小患病,父母求医,遇到怪异乞丐等等。史朝云半信半疑走去
花廊坐下,翻开第一页,边读边解,问虚竹记住了,便接着解读下一页,连着念
了五、六页,虚竹都毫不犹豫说记住了,史朝云停口,狐疑地斜他一眼,虚竹便
把前几页背诵一遍,只字不差。史朝云惊异道:「你真是好记性!」接着吩咐虚
竹明日此时再来此地,说完也不告辞,起身离去。虚竹见她没有还书之意,欲言
又止,眼见她和香菱消失在霭雾中。

    第二日,虚竹如时赴约。

    史朝云早候在亭子里,依旧扮着男装,读完最后一页,合书还给虚竹。虚竹
接书时,见玉指纤细,玉腕晶莹,不由心神一荡,抬眼又见面若桃花,秋波欲流,
心里暗道:「此女美丽高贵,气度非凡,多半也是大观园里出来的。」按理他此
刻应该说些感谢的话,而他却只是瞧着史朝云,似笑非笑。史朝云白嫩的脸上泛
起一层红脂,干咳一声,慌张道:「兄台,就此别过!」

    虚竹望着史朝云袅袅远去,有些怅然若失。

    此后,虚竹不舍昼夜,苦修心法,不料修完最后一页,发现书上总共才记载
了十七掌,疑惑想:「既然号称「降龙十八掌」,当然应该有第十八掌,书中如
何没有呢?我依法练习到现在,寒痛仍然每日发作,并不见减轻,是不是因为没
有练全的缘故?难道马夫人房中还有一处地方单独收藏了第十八掌?」

    这时有人大声唤他。原来今日是孟老太太的寿诞,戏班里的人一早都去了大
观园。本来没虚竹的什么事,他进庄一个多月,天天犯病,从未受过指派,今日
焦管家特意举荐,见孟老太太对口技感兴趣,赶紧派一个小丫头来叫。

    虚竹大出意外,随小丫头进了心仪已久的大观园,心里有些紧张,也有些莫
名其妙的激动,见园内有园,院中套院,处处桃红柳翠,目不暇给之时,正和一
个少女打了一个照面,小丫头欠身拜道:「见过姑娘!」

    这少女清眉亮眼,气质不俗,惊讶道:「这人是谁?你怎么带陌生男子到处
乱走?」小丫头回道:「这人是丝竹馆里的戏子,老祖宗正等着瞧他表演,奴婢
怕老祖宗等得焦急,就大胆抄了近路。」少女叱道:「那也不能坏了规矩,叫二
奶奶知道,看你有几身皮子给她打!」小丫头嬉皮笑脸道:「姑娘饶我!」少女
扑哧一笑,「我自不会与她说,你们快去吧。」

    小丫头向少女谢过,领着虚竹继续赶路。虚竹回头瞧了一眼,觉这少女好像
在哪里见过,赞道:「好一个美貌可亲的千金小姐!」却听小丫头笑道:「不要
乱叫,这位姐姐是梨香院的大丫头,叫作袭人,平日待我们最好不过。」虚竹听
了更加惊讶,心想:「丫头既已如此,千金小姐又该何等模样!」

    二人连走带跑,眼前见了一道照壁,耳中已听得鼓乐喧哗。

    小丫头喜道:「前面就是了。」突传来一个脆铃般的笑声:「哎呦呦,众位
姐姐且饶我,由我去躲一躲,今日真有些醉了……」虚竹驻足寻去,却见小丫头
扑通跪倒,脸失血色。正诧异间,见照壁后转过谈笑风生的五、六个女子,当中
拥着一位彩绣辉煌的美妇。

    小丫头颤声叫道:「见过二奶奶!」

    美妇蹙眉「咦」了一声,斥道:「什么人乱闯?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小丫头结结巴巴答不成句,美妇不耐烦地扭头对左右道:「去叫人来,该关
的关,该打的打,要打就给我往死里打,这些人越来越不像话。」

    虚竹吃了一惊,不由插话:「我不是乱闯,是老祖宗唤小的来表演口技。」

    小丫头慌张随着磕头称是。

    那二奶奶盯着虚竹瞧了瞧,转头向身边人笑道:「你们瞧瞧,老祖宗今儿个
真是高兴了。口技!我当姑娘时在娘家里听过,现且不忙走了,回去陪老祖宗再
好好乐乐。」其她女子纷纷出言附和。二奶奶听着,丹唇含笑,边转身边向小丫
头看了一眼,转瞬变成了粉面带威,喝道:「还不快去!这笔账以后再算!」

    小丫头带着哭腔,「是!谢过二奶奶!」起身拉着虚竹就跑,待身后看不见
了那一行女子,虚竹悄悄问道:「这个二奶奶是……?」小丫头猛吃一惊,在口
前竖起一根手指,惊恐「嘘」了一声,仿佛连「二奶奶」三字也听不得。

    最后到了一处叫做「大观楼」的地方。那是一个大戏台,台前露天的空地上
堆堆簇簇坐满了花花绿绿的人,二楼看台却用轻纱蒙住,纱里影影绰绰,想必都
是尊贵女眷。高台上正有三女拿着琵琶边奏边舞,赢得阵阵叫好。三女一模一样
的装束,头上流苏彩帽,脑后披着轻薄红纱,上身小衣露着圆圆肚脐,下身宽大
纱裤下赤着染红指甲的一对白脚,举手抬足,十分曼妙,最后一同摆了个反弹琵
琶的姿势,众人喝彩如潮。

    虚竹哪曾见过如此大场面,咧嘴直眼的傻样把小丫头逗笑了,告诉他台上的
是尤夫人的三个女儿,人称尤氏三朵花。

    待尤氏三朵花从台上退下,焦管家叫人在虚竹脸上抹了一些红红绿绿的油彩,
带上台去向大家介绍几句,便叫他开始表演。

    虚竹随意模仿几声鸟叫,鸡叫,牛羊叫。众人拍手大声叫好。

    焦管家大为得意,亲自上台赏了虚竹一杯酒。虚竹喝了以后,模仿焦管家说
了几句话。众人大笑,一个老太太笑道:「有些本事!再赏他一杯。」虚竹接过
杯子一饮而尽,不禁得意,灵机一动,突然说道:「哎呦呦,你们瞧瞧,老祖宗
今个儿真是高兴了,口技!我当姑娘时在娘家听过的,现且不忙走了,回去陪老
祖宗再好好乐乐。」

    此句说完,台上台下一派肃静,过了片刻,响起那老太太的哈哈大笑,老太
太边笑边道:「像!像极了!真真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哈哈,以为凤丫头
附了他的身!哈哈……」场中轰地一声,全体大笑起来,待笑声稍弱,轻纱后一
个脆声道:「让我也赏他一杯,以后我可清闲了,老祖宗再叫凤丫头,便叫他去
替我服侍好了,便连那些猫儿狗儿什么的,也统统不用再养了,嘻嘻,就是怕老
祖宗抱他不动哩。」这个二奶奶没说完,众人已笑得前仰后合,那老太太笑得上
气不接下气,咳嗽道:「好好……赏赏!」

    虚竹第三杯下肚,腹中暖洋洋的一阵发热,突地涌起熟悉无比的疼痛,低叫
一声,蜷在地上簌簌发抖。众人大惊,焦管家忙解释道:「此人重疾在身,天天
如此,一会儿便自己好了。」

    孟老太太惊道:「这怎么能成?快抬去拢翠庵,叫妙玉给他瞧瞧。」那个二
奶奶忙道:「老祖宗,此事恐怕不妥,妙玉素来孤僻,平日给姑娘们瞧病都推三
阻四的,何况一个戏子!」老太太犹豫一下,叹道:「唉!我是惜痛这孩子本事
难得,去试试,哪怕只求颗丹药。」

    虚竹被抬到园中一个山坡上,只见桃花烂漫,掩映着一个庵门紧闭的道庵。

    两个小厮齐声高呼:「妙玉仙姑—!」几声过后,唯见落英缤纷,庵内半点
动静也无。小厮面面相觑,又不敢去回老太太,径直把虚竹抬回了戏班。一到了
戏班,虚竹的疼痛也就过去了,念及明日还要如此发作,便觉了无生趣,同时也
更加疑惑那第十八掌。

    当日深夜,虚竹偷偷溜出了孟氏山庄,冒险再去丐帮总舵。
TOP Posted: 04-21 20:34 #10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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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回 旧时春风面


    天色亮出青光之时,虚竹到了金陵城边的一个小村镇,在仅有的几间店铺间
鬼鬼祟祟探寻,想着若无盘缠食宿,赶路太是辛苦,见一家店门半掩,便偷偷探
了进去,脚下忽然踢到什么东西,弯身在地上一摸,居然拾到一锭银子,登时又
惊又喜,将银子收好,再次摸下,这回却大吃一惊,觉出摸到了一个人,且冰冷
僵硬,是个死尸。当即仓皇逃走,跑出房屋,又惊闻一声:「小贼,站住!」仰
头瞧去,见房上立着一人,接着又现出几个影子来,其中一个道:「怎还有漏网
之鱼?」虚竹听说话的都是女声,慌张稍减,不料那几人从房顶直扑下来,清辉
闪烁,手中都持着剑。

    虚竹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到天亮,回头瞧瞧,没了那几人踪影,便安心到路
旁撒了泡尿,然后急急赶路,不想这一阵疾奔引得今日寒痛早早发作,来不及躲
去路旁,当道蜷缩翻滚,正痛不欲生,听得一女气喘吁吁道:「妹妹小心,此贼
轻功了得,提防有诈。」抬眼见身周有四、五个人包围过来,俱黑绸蒙面,黑衣
紧装,其形玲珑有致,一望而知都是年轻女子。

    「是你!」一女惊叫,接着提剑一指,怒道:「想不到你是个淫贼!说!冒
充戏子,什么企图?」

    虚竹听出此女正是给自己解读降龙十八掌的史朝云,想要向她分辩,却疼得
说不出话。

    「妹妹不必再问,姐姐刺他一剑,看他能经得住我几剑。」另一女说着举剑
上前来。

    这时路上响起急骤马蹄声,七八匹马驰来,领头两匹马并肩疾驰,倏忽到了
近前。「吁-!」的一声,两马停住,前蹄同时高高跃起,又同时落下,起伏之
间毫无差别,竟如一匹马一般。几个蒙面女子只觉眼前一亮,不约而同暗暗喝了
一声采,但见两匹马一黄一白,鞍辔鲜明,黄马上的黄衫男子,目朗神丰,白马
上的白衣少妇,俏丽非常,两人腰上的短剑也是一黄一白,端的是人俊马壮。

    虚竹心头剧震,居然一时忘了疼痛。

    黄衫男子瞧一眼虚竹,再瞧瞧蒙面女子,目中精光一湛,他身后一个大汉催
马上前来,大声问道:「光天化日之下,尔等鬼鬼祟祟做什么?」

    那个自称姐姐的蒙面女子叫道:「金陵女侠惩治淫徒,尔等休管闲事。」

    大汉疑惑道:「金陵女侠?」转头看看黄衫男子。黄衫男子微微摇头,意思
闻所未闻。那大汉又向地上的虚竹喝道:「喂!小子,你老实跟爷说,你到底是
什么人?」虚竹答不出话,只是面泛激动,直勾勾盯着白马上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脸上一热,她少女时在江湖行走,男子见了她大多如此,她当初都
已见怪不怪,如今为人妻母,反倒比以前更加害羞。

    黄衫男子见状,沉声道:「我看他确不像是良善之辈,咱们走吧。」白衣女
子点点头,黄白二马同时轻轻挪蹄,白衣女子经过说话那个蒙面女子时,向她莞
尔一笑,登时容如花绽,柔美之极。蒙面女子怔怔一瞧,暗生不如之惭,突挺身
跃步,一剑刺入虚竹肩头。虚竹痛哼着目光仍盯住白衣女子不放,见她就要纵马
飞奔,顿情难自抑,脱口而出:「师娘!」随即昏厥过去。

    待虚竹睁眼醒来,发现身已在前行的车厢里,伤处也包扎上了白布。拉开车
帘问车夫道:「你是谁?这是去哪里?」车夫答道:「少侠,咱们这是赶回名剑
山庄的路上,主公主母有要紧事,他们先行一步走了。」

    虚竹心里好生激动,师父师娘又一次救了我!

    车夫见虚竹开口说话,便扬起马鞭不住催马,好像十分焦急。

    虚竹忽然想到,师父师娘这么急匆匆地赶回山庄,莫不是李梦如学会了六脉
神剑又去山庄挑衅?再问车夫得知:武林有志之士要携手抗击契丹,约定聚集起
来推选盟主。本来丐帮人数最多,势力最大,但自乔峰离去之后,丐帮一直群龙
无首。因此目前这个盟主已非石清莫属,在名剑山庄召开武林大会,其意正是不
言自喻。

    虚竹听了大为欣喜,尽管寒痛日日发作,再加上新受的剑伤,心里也不再觉
得那么苦,只是隐隐有份不安,十几日之后,远远望见了名剑山庄,他陡地打个
冷战,无端端地一阵惊惧。这一路,他离名剑山庄越近,深藏心底的那份不安便
越强烈,待见到记忆中熟悉的庄门,那恐怖的一幕也清晰回想起来。

       ××××××××××××××××××××

    当日石清去后山寻找木头所说的「女鬼」,闵柔匆匆跟了出去,屋间顿时变
得空空荡荡,灯光忽明忽暗,闵老庄主闭目仰坐,神情也变得十分疲顿。

    木头心里叫着:「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胆战心惊走近床边,见嫣
儿脸上罩着一层黑气。

    无比压抑中,外面有人叫道:「师父!」接着听石清道:「人手不够,你们
都去后山,务必小心!」

    木头不由哆嗦起来,他平时就十分惧怕石清,如今犯了这么大的错,更加不
敢面对,听他正向屋里走来,一时慌极,躲进了床边的屏风后。

    「爹!」石清进屋唤道。

    「你这么快回来了?」闵老庄主问道。

    「是,不瞒爹爹,孩儿担心那贱人既然敢来,必有所持,孩儿来斗胆请爹爹
出面主持大局。」

    闵老庄主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到我闵家有几年了?」

    「啊?有……有五年多吧,爹爹怎么问起这个?」

    「你可曾见过老夫亲自对敌?」

    「这……孩儿未见过,孩儿自当宁死护卫山庄声誉。只是嫣儿被害,此仇非
报不可。」

    「唉!天意难测,凡事也不必勉强。」

    「此话孩儿不懂。我名剑山庄天下无敌,人所共知,岂能任人宰割?」

    「这武林第一庄的名头么,其实名不符实,只是凭借先人威望而已。老夫平
生从未与人对敌,非不愿,实不能也。」闵老庄主说完,深深叹了一声。

    「这话孩儿更不懂了,孩儿听闻……听闻昔日闵啸天前辈自创「流泉花雨」
剑法,傲视天下,连姑苏慕容也不是对手,这怎么是名不符实?」

    石清的语气十分吃惊,闵老庄主却反问道:「你还听说了什么?」

    「是的,孩儿还听闻,「流泉花雨」剑法必须有一套心法配合,那心法可化
腐朽为神奇,不知是也不是?」

    闵老庄主仍然没有回答,房内静了一会儿。

    「清儿,我记得你说过,你家是在福建一个叫台儿山的地方。」

    「不错,是在那里。」

    「我曾派人去探望,可那里没有一户石姓人家。」

    「是么?师父叫人去了……孩儿家人丁不旺,恐怕已没其他人了。」

    「可当初你和柔儿回来,我听她说过,你石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

    「是……那是不错……去的人也许找错了地方。」

    「哦,应该是错了,去人回报,没有听说福建有台儿山这个地方。」

    石清沉默一会,干涩问道:「爹爹什么时候派人去的?孩儿怎不知?」

    「岁数大了,哪里记得清楚。这也不打紧,我只有柔儿这么一个女儿……」

    闵老庄主边说边咳嗽起来,石清接过话。

    「爹爹说得不错,现在要紧的是如何对付李梦如,那些传闻是真的么?」

    「你去……叫柔儿回来……咱们商量商量……」

    「这么说那心法果然是有了,情势万分危急,还用商量什么?」

    「先祖有言……不许……后代……」闵老庄主这时喘得说不出话。

    「爹爹,你女儿和外孙女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您老人家了。」

    石清这一句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冰冷,随即传来桌椅倒地声。

    闵老庄主似被扼住了脖子。

    「呃呃你……你……」

    木头此时在屏风后吓得呆了,只听自己的心通通地要跳出来,好一会儿再听
不见有人说话,战战兢兢从屏风后探出头,见白发苍苍的闵老庄主坐在椅上,双
眼大睁,神色可怖之极。木头当下头皮直麻,不管不顾逃出屋去,见远处一溜灯
火直奔后山,便从前门跑出庄去,越跑越慌张,跑得越远越不敢回去,终被人用
两个馒头拐骗到了丽春院。

       ××××××××××××××××××××

    十年过去,虚竹再次回到了名剑山庄。明日即是武林盛会,山庄里聚集了许
多人。虚竹以师徒大礼叩见了石清夫妇,但始终不敢正视石清。

    晚间,庄内挂灯结彩,华烛辉煌,开了百余桌酒席,天下成名的英雄豪杰大
半会于此,盛况空前。

    闵柔照看酒菜上尽后,独自躲到后院乘凉,见虚竹坐在树下闷闷不乐,当他
离开久了,刚回来有些拘谨,便挨他坐下,亲热笑道:「跟师娘说说,你这些年
都在哪里?是不是受了许多苦?」

    虚竹不敢说出丽春院,也不敢提起坐牢的事儿,便说自己栖身在寺庙。

    「难怪你段虚竹这个名字颇有禅意,是寺里和尚给你起的?」

    虚竹点头应是,此言倒是不虚。

    闵柔扑哧笑道:「那你怎么未当小和尚,反被人当作了小淫贼?」

    虚竹当即满脸通红,支吾道:「师娘……我饿极了……去偷银子……」

    闵柔当日救他时,确实在他怀里发现了银子,忙打断道:「好了,不说这些
事了。师娘知道你不是坏人。师娘当初未教你武功,一是怕你年龄太小,天资不
够;二就是怕你太老实,容易被坏人利用。」

    虚竹面上更红,惭道:「是,师娘,我被坏人利用,险些害死小师妹。」

    闵柔微微一笑,心想他郁郁寡欢,原来是为了此事,不觉拉起他手,柔声安
慰道:「师娘清楚,你那时还小,所幸嫣儿大难不死,若不是你师父及时将残毒
吸出来,又及时寻得高人救治,她可就真得是神仙难救了。」说到这里,脸上泛
起淡淡愁容,轻轻叹了一声,接着说道:「如今嫣儿也长大了,当初不得已送她
出去,现在两三年才能回来一趟。」

    虚竹听了内疚不减,含泪道:「师娘,真是对你不起。」

    闵柔拍下他手,展颜笑道:「好了,你回来就好。对了木头,赶车的闫老三
说你身患恶疾,这是怎么回事?」

    虚竹愕然,先前说了谎话,现下无言以对。

    闵柔见他憋得脸红脖粗,又是扑哧一笑,道:「你不想说就不要说,师娘年
轻时,性儿也极其怪僻,亏得你师父处处容让。从今后你尽可安心养病,等你身
子复原,我便把名剑山庄的功夫传给你。」

    虚竹好久未听有人如此温柔的对自己说话,见闵柔眼中充满着怜爱,不由大
是感动,胸口热血上涌,忍不住「哇」得一声,扑在闵柔怀里,大哭道:「师娘,
我……我都跟你说了吧……」

    闵柔拍拍他背,笑道:「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说着自己却是一愣,她把
虚竹当作以前的木头,拉着他手,还容他在自己怀里哭,而却忘了他早已不是孩
童了,万一让人瞧见,岂不十分难堪!脸上一红,慌张推开虚竹,见他惊疑,又
慌张掩饰道:「我今日很倦,过几天再说不迟,你只要做个好孩子,师娘就喜欢
啦。」此时微风习习,吹来虚竹身上成熟男人的味道,闵柔脸上愈加发烫,起身
匆忙离去。

    虚竹兀自激动不已,恨不得眨眼就到了明天,自己将一切都告诉师娘,决不
隐瞒半分,否则就对不起师娘的疼爱,忽又吃了一惊:「十年前那个秘密说是不
说,还是不要说吧,说出来师娘会很伤心,绝不能让师娘伤心。」虚竹打定了主
意,用手背擦擦脸上泪痕,忽想起师娘刚刚握过这只手,看着这只手,便似嗅到
了一股柔软香甜,这柔软香甜在他儿时记忆中,每次想起都温馨无比,而刚才在
师娘怀里那么清晰,额头触着一片柔软,四周裹着一团甜香。

    虚竹开始去想那片柔软,越怕对师娘不敬,越是忍不住去想,不知不觉面红
耳赤,如醉如痴,他一直坐到了深夜,毫无睡意,散步去了小时住过的木屋,远
远望见窗里闪着烛光,心想:「如今这里不知是谁住着?当年落在地上的那颗针
还在不在?」正想走近去瞧瞧,忽听一声呼唤,见师娘从后面走来,这时她脸上
揉着月色清辉,恍如月下仙子。

    闵柔走到虚竹身边,扳着脸道:「这么晚了,还不去睡?」

  虚竹正自发痴,听她一问,脱口而出:「师娘,你真美!」

  闵柔一下子愣住,随即莞尔一笑,心想:「他这话十分冒昧,却也透着十分
纯真。他虽然长大了,但在自己面前永远是个孩子,倒是自己和他生分了。」于
是开心笑道:「师娘不敢说美了!你们一天天长大,师娘可也一天天老了。」说
完瞧瞧木屋,「你师父在那房里,你莫去扰他。」

    虚竹吃了一惊:「原来师父在里面?」

    闵柔点点头,「你师父自创了一门厉害功夫,练功时从不许人接近。我担心
他今日喝多了酒,因此来瞧瞧,你且回吧。」

    虚竹答应着转身离去,走到远处一回头,见师娘犹自孤零零立在当地,不禁
奇怪:「师父练得什么功夫,连师娘也不得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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