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蹲练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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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吉心里住着一位大侠,每遇不平之事他就义愤难当,觉得自己真该踏马江湖行侠仗义。世道维艰,黎民多苦,他终于提起手中的剑,跨上一匹瘦马,朝江湖去了……
起初他抓小贼打恶霸,对穷苦小民仗义疏财,给路边饿丐施舍干粮。他也打过乡间恶绅,杀过市井酷吏。时间久了江湖就兴起一个传说:有一位提着宝剑跨着瘦马的汉子,是个英雄。官府也在四处张贴告示,说有个骑着瘦马拿着凶器的莽汉,人头悬赏300两。
在京郊的一处村落,唐吉从贩子手里救下一个孩童,孩子妈感激不尽,跪在地上边哭边磕头。那孩童不怵生,上前摸着唐吉的宝剑,歪着脑袋说,“长大了我也要当个英雄!”孩子妈一手搂着娃,一手摸着娃的头说,“对对对,也当英雄!”
那晚唐吉没走,他在村子里见了许多看不起大夫的病患跪在地上拜观音,饿着肚子的饥民跪在地上拜灶神。唐吉散尽了银两和干粮,第二天里长带着老少妇孺给唐吉磕头,边磕边喊活菩萨。村里的屠户捧着一颗猪心,傻笑着塞进唐吉怀里,另有一书生拍着唐吉的肩膀夸赞:“朝廷当感谢侠士的义举。”
唐吉脸一冷,没有回话。
远处传来马的嘶鸣,课税的衙差领着兵丁赶到,一队人马把整个村子荡起浓浓尘烟,衙差凭空把鞭子甩得啪啪响,呵斥乡民即刻贡粮米纳税银。里长和老弱妇孺齐齐地跪在地上不住叩头,央求道,“连年灾荒,实在无粮米可贡了!求差大人宽限些时日!”衙差和兵丁哪容分辩,撸起袖子就要冲进茅草屋里抢东西。看架势轻车熟路,已经来过无数次了。先前的孩童站起来,歪着脑袋指着衙差气哄哄地说,“你抢东西,是坏人!”衙差咧着嘴冷笑,一鞭子抽将过来,眼瞅着鞭子要落在孩童脸上,唐吉一个箭步贴了上去,只一耸肩便将衙差撞出去丈远。兵丁不想竟有人敢作梗,先是一愣,瞧见唐吉只是一个人,然后齐刷刷地抽刀舞了上来。唐吉没有躲,屠户见状甩开膀子,操起杀猪刀就要拼命。村民逃的逃躲的躲,里长跪在地上大呼,“使不得!使不得呀!”书生躲在树后帮腔,“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上差也有为难之处!咱们可要体谅朝廷啊!”
可是哪里还有说话的余地,唐吉和屠户二人凭着一刀一剑硬是把衙差和兵丁们打得满地找牙。衙差见状不妙,招呼兵丁们舍了兵刃跳上马背便逃跑了。远远传来衙差的尖叫,“你们给我等着~”
逃的躲的村民又围了上来,和里长一起跪在地上哭道,“好汉,这是闯了大祸了,你且逃吧!他们……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唐吉看着匍匐在地的老弱妇孺,心生悲悯,又无比懊恼:“不要跪!你们自己的日子自己的命,却要跪天跪地,跪菩萨跪灶神,跪我,还要跪衙差!能跪出太平么?为什么任由人欺辱到这步田地!”里长和老少妇孺只是哭,答不出半句话。有些跪着的汉子听了竟觉得刺耳,仿佛是唐吉辱了他们的尊严。躲在树后的书生阴狠狠地盯着唐吉,他想起了那个悬赏……
唐吉没有走,他知道走了以后事情并不会平息,依旧会有人遭殃。他把瘦马栓在村口的树上,斜靠在麦垛里,手里一把剑,腰间半壶酒。他等着夕阳,也在等自己的命运。屠户捧着一铁锅的炖肉赶来,摆在麦垛旁,将一壶满当当的烧刀子递给唐吉,傻笑着说,“好汉,喝!”唐吉苦笑着说,回去吧,你的人头不值钱。屠户拍了拍腰里别着的杀猪刀,依旧傻笑着说,“不走!”
残阳的余晖洒满了金晃晃的麦垛,麦垛背后是整个黑沉沉的村落。孩童的脑袋从麦垛后面伸了出来,他也提着一壶酒。孩子歪着脑袋说,“这是里长和叔伯们送给你的!”,“我能摸摸你的剑么?”唐吉摸着孩子的脑袋,他回忆自己骑着瘦马从家乡出走的那一年,心里有一个赤胆无畏的大侠。唐吉笑着把剑递给孩子,“你长大了才拿得动!”
夕阳彻底不见了,麦垛和村落都掩埋在漆黑的夜里,唐吉和屠户也醉倒在呼啸的风里……
唐吉是被一盆凉水泼醒的,他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书生,书生的背后立着乌央乌央的官兵,有冷笑着的衙差,也有怒目的军爷。离他不远处,瘦马和屠户已经被砍翻在地,血流了一大滩,浸红了麦秆。他挣了挣,发现自己已经被捆得结结实实。书生骂道,“就是这个贼子,还有屠户,俩人蛊惑人心,诽谤朝廷!今天必须办了他!”
唐吉听到了一片哭声,他回头望去,才发现老弱妇孺乌央乌央的跪在不远处,不知道是在跪自己,还是在跪衙差和军爷。里长和一众村夫哭丧着喊道,“呜呜呜……好汉……好汉休要怪我们,我们也没办法!我们要活命啊……呜呜呜……”。孩童也在一旁哭,却比谁流的泪都多,一边哭一边嚎叫,“你们是骗子!你们骗我!……呜呜呜……”
唐吉这才想起昨晚那一壶酒,他叹了一口气,先是冷笑,然后放声大笑!衙差吓的一哆嗦,随后在军爷的鼓动下,抽起刀就赶将上来,只听他大喝一声,一刀就落在了唐吉的脖子上。
唐吉的眼里瞬间感觉天地旋转,他看见一缕缕血线撒在空中,撒在金黄的麦垛上。他看见一个孩子跑着爬着靠到衙差脚下的自己的身体上,那孩子哭的嘶天裂地,他一手抱着他的剑,一手在他的身体上晃个不停,“你醒醒,你醒醒!”。唐吉又看到一个妇女也爬了过来,她也在哭,只见她先给衙差磕了几个响头,一边哭一边用手拉着孩子,另一只手往他脸上扇巴掌:
“你当什么英雄!你当什么英雄……”
《唐吉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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