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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声音]《华顿顿邮报》长篇报道:基辅保卫战

基 辅 保 卫 战

 


距离乌克兰首都以北三小时车程,在白俄罗斯过境点附近,一架神风无人机的弹片,像冰雹一样砸穿了下班后乌克兰边境警卫们睡觉的帐篷。

维克多·德瑞维扬科醒来时感到滚烫的疼痛,全身灼烧。当他试图擦脸时,血从他的手上流了出来。一块金属穿过了他的手臂和胃部,进入了心脏周围的肌肉。

分队副队长德瑞夫扬科说:“我搞不清方向,直到第三次爆炸,我才从床上掉下来,至少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因为爆炸还没有结束。”

这是2月24日凌晨4点15分左右。

几个小时前,德瑞维扬科和其他乌克兰警卫还有点不屑,拿拜登说俄罗斯会打来的警告开玩笑。现在他们成了俄罗斯的第一个目标。

几分钟内,俄罗斯导弹开始从发射装置中飞出,轰炸了乌克兰的防空系统、雷达系统、弹药库、机场和基地,战争之声响彻了整个清晨。

几乎与此同时,乌克兰内政部长丹尼斯·莫纳斯蒂尔斯基被自己的手机铃声惊醒。最近几天,每当他睁开眼睛看到晨曦,就会感到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他意识到新一天到来,意味着俄罗斯没有打来。

这一次,天还是黑的。乌克兰边防部队负责人在电话中告诉他,部队正在乌克兰东北部的三个地区与俄罗斯人作战。

 
这并不是许多乌克兰高级官员预期的,仅限于乌克兰东部的有限攻击。

莫纳斯蒂尔斯基挂断电话,拨通了总统泽连斯基的电话。

“已经开始了,”莫纳斯蒂尔斯基告诉这位乌克兰领导人。

泽连斯基问道:“什么?”

他说:“从不同地方同时发生袭击的事实来看,肯定了。”

他告诉泽连斯基,像是一场全面入侵正在逼近基辅。莫纳斯蒂尔斯基后来回忆说:“在最初的几分钟里,他们对我们的防空系统进行了可怕的打击,对我们的军队整体来说,那是很可怕的打击,弹坑足有20米高,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弹坑。”

莫纳斯蒂尔斯基说,当时每个人面临的问题是:“敌人那只巨大的拳头能打多远?”如果俄罗斯人能够夺取乌克兰的权力,或者至少让乌克兰人在恐慌中逃离,这个国家的防务将很快瓦解。莫斯科可以建立一个傀儡政府。

这就是克里姆林宫的计划。

在接下来的36天里,相反的事情发生了。基辅内外发生的事情,将成为普京22年统治期间最大的外交错误。他对基辅的袭击,立即改变了欧洲针对俄罗斯的安全架构,并使他的国家处于冷战以来从未有过的孤立程度。

令世界惊讶的是,对乌克兰首都的多轮进攻,最终以俄军耻辱性的撤退告终,普京花费数十亿美元重建的俄罗斯军队存在的深层次系统性问题,集中暴露了。

尽管俄罗斯战争计划会出现缺陷,但基辅之战的结果此前远未确定。这篇关于乌克兰军队如何保卫和拯救首都的报道,是基于对100多人的采访,包括泽连斯基和他的顾问、乌克兰军事指挥官、志愿民兵,以及美国和欧洲的高级政治和军事官员。

事后复盘表明,尽管乌克兰政治领导层淡化了被全面攻击的可能性,但乌克兰军方已经采取了很关键的步骤,以抵御俄罗斯的初始攻击。指挥官们已经将人员和设备撤离了基地,尽管在很多情况下,他们自己也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心存疑虑。

乌克兰部队缺乏足够的武器、弹药和通讯设备。但他们拥有战斗意志,这种意志超越了乌克兰士兵,延伸到了普通平民。

最重要的是,延伸到了总统自己。

守军还利用了基辅周围的地形:茂密的森林,狭窄的道路,蜿蜒的河流,这些都有利于他们的游击战术,以及天气转暖使土地解冻,导致俄国车辆陷入困境。

尤其是作为基辅西部边界防线的伊尔平河,当乌克兰军队释放水坝淹没河岸时,有助于保护基辅。

那些为拯救基辅而战的人,也从克里姆林宫的关键误判中获益。克里姆林宫基于对乌克兰军队的勇气、泽连斯基政府的持久性和乌克兰人民抵抗决心的错误假设,启动了战争计划。

最终,俄罗斯人没有占领基辅城市范围内的任何领土,而是在首都外围滞留数周后撤退。

战争开始时,普京在475英里外的莫斯科,身穿黑色西装,系着栗色领带,坐在一张木制办公桌前,在电视上宣布了他所谓的将乌克兰“非军事化和非纳粹化”的“特别行动”。

普京说,莫斯科已经“没有其他机会来保护俄罗斯,除了我们今天将被迫利用的这个”。

演讲结束时,基辅各地响起了爆炸声。乌克兰第一夫人奥莱娜·泽连斯卡说,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发现丈夫睡觉的地方空着。她起身走过去,发现他正在穿一件炭灰色的西装和白衬衫,没打领带。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道。

“已经开始了,”泽连斯基回答。在去办公室之前,他看了看孩子们的脸,一个17岁,一个9岁。泽连斯基说,他不禁想到,俄罗斯的导弹正在“飞过我的孩子,飞过我们所有的孩子”,数量难以想象的乌克兰人即将死亡。

他认为,经过数月的虚假外交、扮演受害者以及在国际舞台上撒谎之后,俄罗斯做出的选择有失体面。他确信乌克兰人和他一样愤怒,他们会战斗。

泽连斯基召集他的高级顾问开会。他们决定,部分内阁成员,包括负责警察和国防的官员将留在基辅,而其他人将被转移到乌克兰西部。当边境监控摄像头捕捉到数百辆俄罗斯坦克和其他装甲车列队进入乌克兰时,官员们睁大了眼睛。

这些坦克和装甲车排成纵队,让人想起二战时期的进攻。它们来自北部的白俄罗斯,来自东部的俄罗斯。来自南部的克里米亚。

莫纳斯蒂尔斯基说:“整个地图都是红色的,需要注意。”

俄罗斯人进入了已经废弃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周围的危险区域,乌克兰边境警卫部门负责人维塔利·雅沃尔斯基后来发现了证据,表明他们在放射性土壤中挖了沟,吃了他们在附近树林中射杀的受污染的鹿。

俄军的目标是渗透并占领基辅,这个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大都市,在第聂伯河畔有着金色的圆顶。诺夫哥罗德的奥列格在中世纪占领这座城市时,宣称它是“罗斯城市之母”,这座城市与俄罗斯有着共同的过去,莫斯科曾利用这一点来破坏乌克兰的主权。

普京曾把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描述为,被苏联的故意安排和西方的干涉分离的民族,为发动战争编写新版本的历史创造了条件。

基辅的清晨,泽连斯基开始打电话,与拜登、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和其他国家的领导人通话,寻求帮助。几个小时后,他坐在一张桌子前,录制了一段视频给乌克兰人民。

数百万乌克兰人曾认为,袭击基辅是不可能的,现在他们醒来时看到了爆炸,震惊地挤进了自己的汽车。

他说:“今天我要求你们每一个人保持冷静。如果可能的话,请呆在家里。我们正在响应。军队正在响应。乌克兰的整个安全和国防部门都在响应。”

他承诺将在当天晚些时候出现,并与乌克兰人保持定期联系,并向乌克兰人保证,他们会保持坚强。他说:“我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我们将击败任何人,荣耀归于乌克兰!”

在基辅市中心的政府大楼里,乌克兰总统办公厅主任安德里·叶尔马克低头看着正在响的手机。这是克里姆林宫打来的。

这位前娱乐业律师是泽连斯基身边的固定班底一员,一开始他无法让自己接电话。电话响了一次,然后又响了一次。他接了。他听到了克里姆林宫副办公厅主任德米特里·科扎克沙哑的声音。

科扎克出生在乌克兰,但很久以前就进入了普京的核心圈子。

科扎克说,乌克兰人是时候投降了。

叶尔马克大骂了一句,挂了电话。



乌克兰陆军上将亚历山大·瑟尔斯基爱读书并善于思考,他是那种经验丰富的军官,会为所有突发事件做准备,即使是他认为极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基辅可能成为普京的首要目标的想法,与大多数乌克兰精英的看法不符,甚至在武装部队内部都是如此。城市战争甚至会使最先进的军队感到为难。

瑟尔斯基回忆说:“说实话,想到俄罗斯领导人会发动如此肆无忌惮的大规模攻击,我简直无法想象。”

他曾在乌克兰东部与俄罗斯及其分离主义代理人作战,并在战争前被任命领导基辅的防务,“在我看来,如果要开始积极的敌对行动,他们很可能会从东部、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地区附近或边境内开始。”

他说:“但我们是军队。”

他是乌克兰军方和政界的几位高级官员中,详细地谈论争夺基辅的战斗的人之一,其中一些人是在首次接受大规模采访时谈到的,比如瑟尔斯基,“因此,不管我相信或不相信什么,不管这一切看起来如何,我仍然在进行所需的活动。”

考虑到普京在乌克兰边境部署的兵力,瑟尔斯基断定,如果俄罗斯人真的攻击基辅,他们的纵队将沿着两到三条主要公路推进,这将是一场快速的、向基辅政府所在地进发的斩首行动。

克里姆林宫的作战计划认为,这座城市将只剩下软弱的乌克兰军人,泽连斯基和他的部长们逃离时,乌克兰军队将不知所措。

为了保护城市,瑟尔斯基组织了两股力量,一股在远郊,一股在首都。他希望外环尽可能远离内环,以保护市中心不受炮击,并让俄罗斯人在通往基辅的道路上作战。

 
瑟尔斯基将基辅市和周边地区划分为几个区,并指派军事教育中心的将领领导每个地区,建立了一个清晰的指挥体系,所有乌克兰军事单位和安全部门都要听从指挥。

战场上的军官将立即做出战术决定,而无需与总部协商。

大约在战争的一个星期前,乌克兰军方已经将战场上的所有指挥所,都移向了俄军可能推进的方向。瑟尔斯基还下令将包括直升机和喷气式飞机在内的陆军航空装备转移出主要基地,以远离明显的空袭目标。

然而,乌克兰的坦克力量中,只有一个机械化旅第72旅可以用来保卫首都,对于这样一个大城市来说,显然是不够的。瑟尔斯基说,作为解决办法,他下令所有军事教育中心建立特别的临时营,并将通常用于训练的火炮系统带到首都地区。

其中一些系统来自基辅东南部的迪维奇基训练中心。几年前,乌克兰曾在这里重新启用了苏联时代的重型坦克,名为2S7 Pions,或“牡丹(Peonies)”。它们是火炮战车,每个重46吨,携带203毫米榴弹炮,能发射240磅以上的炮弹,射程超过20英里。

瑟尔斯基命令炮兵在城外的东北和西北地区占据防御阵地,那里可能会遭到俄军的猛攻。

基辅市长、前拳击冠军维塔利•克利钦科表示,事实证明,这一举措至关重要,因为俄罗斯在战争刚开始的几个小时就瞄准了这些系统通常部署的基地。

克利钦科说:“这个国家的领导层说不会发生战争,但军方早就知道会发生。”

乌克兰人基本上没有公开他们的准备工作。美国国防部一名高级官员说,华盛顿对俄罗斯攻击计划的了解,比乌克兰的防御计划更多,这加剧了人们对基辅将如何应对的怀疑。

这名官员说,美国官员怀疑,乌克兰军方在其政治领导层淡化战争可能性的同时,对分享备战计划持谨慎态度。由于讨论的是敏感问题,这名官员要求匿名。

乌克兰国防部长阿列克谢·列兹尼科夫说,他是不相信全面进攻即将到来的领导人之一。

欧洲官员一直向他保证,他们没有看到美国和英国所看到的威胁。根据乌克兰自己的情报评估,俄罗斯在边境集结的兵力,也不足以占领或占领基辅这么大的城市。

列兹尼科夫说,2月22日,他与白俄罗斯国防部长维克多·克列宁通了电话,后者承诺俄罗斯军队不会从白俄罗斯领土攻击,这是他作为一名军官做出的承诺。

列兹尼科夫说:“他是个骗子。”

两天后,战争开始后,两人再次通话。列兹尼科夫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紧张不安的声音。他回忆说,这位白俄罗斯部长说,他是在传达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的信息,如果乌克兰签署投降协议,战争就会停止。

列兹尼科夫说,他回答说:“我准备接受俄罗斯方面的投降。”



俄罗斯直升机低空掠过第聂伯河,旋翼叶片在河谷褶皱处切割着潮湿的冬季空气。他们从白俄罗斯飞往南部的一个地方,在那里,这条河逐渐变宽,变成了一片平静的广阔区域,当地人称之为海,然后他们来到了乌克兰政府办公区西北方向22英里的霍斯托梅尔郊区。

这些直升机中的卡-52“短吻鳄”攻击直升机,率先向下方的安东诺夫机场(霍斯托梅尔机场的别称)开火,这是一个有主跑道的设施。普京选择的攻打基辅的桥头堡,就是这个中情局局长威廉·伯恩斯1月12日访问基辅时,警告乌克兰人俄罗斯将试图占领的机场。

机场大门外的国民警卫队基地指挥官维塔利·鲁登科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说:“直到最后一刻,我都不相信,也许我不愿意相信。”

在基辅,乌克兰的军事领导层已经进入了一个加固的避难所。国防通讯助手匆匆走过走廊,追赶乌克兰武装部队的二号人物叶文·莫伊锡克中将,问他当俄罗斯军队进入乌克兰人的城镇时,他们应该向乌克兰人传递什么信息。

莫伊锡克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他说:“告诉所有人,杀死占领者,杀死占领者!”

乌军一开始在霍斯托梅尔受挫。在俄罗斯派出运兵车之前,乌克兰人在机场周围建立的一些防空设施遭到了袭击。瑟尔斯基说,机场的一名雇员的儿子被俄罗斯情报机构招募,透露了他们的位置。

几周前,基地最能做好战斗准备的人员,连同他们的装备,已被部署到乌克兰东部的卢甘斯克地区,离开机场和基地时,还有大约300名士兵,其中包括正在服完乌克兰义务兵役的应征士兵。许多人从未参加过战斗。

直升机像一群秃鹫一样在机场上空盘旋,在被导弹袭击带来的黑烟笼罩的、阴云密布的天空上轰轰作响。

一名国民警卫队排长说:“他们向一切射程内的东西开火,所有的建筑物,任何他们看到走动的人,无论他们是军人还是平民,他们都不在乎。他们只是在任何发现有动静的地方开火。”

他的无线电呼号是Malysh或Kid。和其他人一样,出于安全考虑,他没有透露自己的姓名。

当第一架直升机抵达机场时,25岁的国民警卫队队员谢尔盖·法拉切克,肩上扛着一套苏联时期的伊格拉地对空系统,透过瞄准镜窥视并发射了一枚导弹。

没打中。

据鲁登科说,法拉切克重新上膛,将视线转向另一架俄罗斯直升机,再次开火。导弹击中了直升机。法拉切克高兴地尖叫起来。

 
小小的胜利振奋了乌克兰军队,振奋了应征入伍者的士气。据Malysh所述,每个人都认为,“实际上是有可能把它们打下来的。战士们的士气提高了,变得更加顽强。不管他们是不是应征入伍,他们都是战士。”

瑟尔斯基说,乌克兰的几个防空系统在入侵的前一天被转移了,所以俄罗斯人还不知道他们的位置,在几分钟内防空系统开始反击。在地对空导弹和高射炮的猛烈火力下,俄罗斯飞行员苦苦挣扎,尤其是在他们的一名领导被直接击落后。

卡-52飞行员之一的上尉伊万·博尔德列夫,对俄罗斯国有国防电视台Zvezda说:“他们从四面八方射击。在第一次攻击中,我们立刻失去了我们小组的首领”。

博尔德列夫的直升机受损后不得不紧急迫降。

几十名乌克兰的文职雇员穿过机场跑向餐厅下的防空洞。其他人则躲在任何可能的地方,包括下水道里。

安东诺夫公司的员工维亚切斯拉夫·丹尼森科说:“人们……他们面面相觑,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不明白为什么。”

在机场外,俄罗斯军队从运输直升机中涌出,向毗邻的小森林和机场的建筑群散开。

乌克兰士兵不断遭受炮火攻击。在机场地面上,由于武器和人数都处于劣势,面对经验丰富得多的俄罗斯精锐部队,国民警卫队的战士开始弹药不足。

“我下令……撤退,”鲁登科说。

撤退很混乱。鲁登科命令防空部队和侦察兵跳过围栏离开,靠近车辆的卫兵跳了进来,迅速离开。其他人跑着撤退。一些卫兵被俄国人俘虏了。

然而,撤退后,乌克兰军队用部署在机场外围的重型火炮向机场开火,炸毁了跑道,以防止之后的降落。此外,2月24日晚些时候,两架乌克兰苏-24轰炸机掠过机场,轰炸了跑道,造成了更大的破坏。

尽管如此,俄国人还是拿下了他们的桥头堡。

相当于乌克兰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的瓦列里·扎鲁兹尼上将,致电了第72机械化旅指挥官奥列克桑德尔·弗多维琴科上校。第72机械化旅是基辅地区唯一的机械化部队,也是保卫首都的主力。

扎鲁兹尼说:“我们必须夺回霍斯托梅尔。”

弗多维琴科回忆当时的回答说:“总司令先生,恕我直言,我没有足够的兵力拿下霍斯托梅尔。”

“我们应该试试,”扎鲁兹尼回答。

与乌克兰精锐部队一起,第72旅在机场与俄军展开了数天的争夺,他们发射炮弹,阻止艰难撤离机场的俄罗斯部队。据乌克兰官员说,莫斯科曾计划用伊尔-76货运飞机运送重型设备和更多部队,但无法立即这样做。

他说:“他们能够在几个小时内袭击机场并控制它,一方面对我们起到了负面作用。但另一方面,针对跑道和下机地点的炮火大大推迟了降落,挫败了占领基辅的计划,因为我们现在知道,原则上敌人最多只分配了三天时间来占领基辅。”

不过,弗多维琴科说,后来俄罗斯人得以通过飞机向霍斯托梅尔运送增援部队。

在随后的几天里,俄罗斯军队已经在地面上散开,进入邻近的布查和伊尔平郊区,以及霍斯托梅尔镇,他们试图找到一条进入基辅的路线。但在登陆一周后,他们仍在霍斯托梅尔镇的街道上战斗。一支从白俄罗斯前往霍斯托梅尔的40英里长的补给车队在基辅北部停滞,暴露出俄罗斯的后勤问题。

 
31岁的霍斯托梅尔居民玛莎·马斯3月6日在乌克兰军队撤退后,看到三名俄罗斯士兵抵达,当时她正躲在镇中心一家玻璃厂的掩体里。

“我说,我们该怎么办?”她回忆道。“如果我们从里面把门关上,他们可能会认为有人留在这里,然后把它破坏或冲毁,谁知道呢?如果我们不锁门,他们会开枪的。随你挑吧。我们决定不关门。”

她回忆说,第一个走进来的俄罗斯士兵金发黑眼,瞳孔很大。

 
“你为什么看着我,好像我是法西斯一样?”马斯回忆说,他大喊起来,“我不是法西斯主义者,你们的乌克兰士兵才是法西斯。”

到3月7日,俄罗斯人已经占领了霍斯托梅尔镇的大部分地区,并将机场作为枢纽。

乌克兰军方最高官员扎鲁兹尼再次与第72旅指挥官通话,命令他在霍斯图梅尔郊区守住防线,阻止俄军进一步向首都挺进。

“不能后退一步,”他说。

乌克兰几天来一直阻止俄罗斯军队沿着高速公路向基辅前进。沮丧的俄军试图找到另一条进入城市的路。他们最大的希望是,突破首都边缘莫逊村(Moshchun)的一片森林。



“特别军事行动”进行了几个小时后,在基辅政府办公区的深处,泽连斯基呼吸着碉堡内的污浊空气。这座碉堡建于苏联时代,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动过。

乌克兰国家安全与国防委员会主席阿列克谢·达尼洛夫为总统说明了情况。

“简单的问题是,我们所有的合作伙伴都告诉我们,这对我们来说非常困难,我们几乎没有成功的机会,”达尼洛夫告诉他。

他说:“在最初的几天里,我们不会得到太多支持,因为他们会考虑我们如何保卫国家。也许他们不想让大量武器落入俄罗斯人手中。”

达尼洛夫还对泽连斯基个人发出了安全警告。有可靠消息称,俄国人已经开始实施刺杀或抓捕他的计划。至少,泽连斯基必须确保他身边任何有武器的人都是认识的、忠诚的人。

达尼洛夫补充说,他是否应该撤离由他自己决定。

达尼洛夫告诉泽连斯基,要做出这个决定,“你必须深入了解自己的内心”。但他没有给出任何建议,“赌注太大了。”

其他人则敦促泽连斯基离开。他的军事顾问奥莱克西·阿列斯托维奇说,卫队建议他转移到首都以外的一个安全地点,之后可能会转移到乌克兰西部。

据阿列斯托维奇说,总统卫队警告称,“你的办公室是目标。”

他也建议泽连斯基离开基辅,“会有火箭袭击,破坏者会攻击办公室。”

就连地堡也不安全。阿列斯托维奇说,“有人说他们会封锁出口,释放毒气。”

多年来,莫斯科一直发出邪恶的警告,但这种可能性如今似乎尤其怪诞。俄罗斯部队正逼近基辅,要把乌克兰从所谓的“纳粹”手中“解放”出来,他们威胁要杀死乌克兰首位犹太总统。

克里姆林宫有理由认为泽连斯基可能会离开。八年前,莫斯科支持的乌克兰总统亚努科维奇在基辅爆发亲欧起义后逃到了俄罗斯。美国支持的阿富汗总统阿什拉夫·加尼,在2021年塔利班包围喀布尔时逃离了阿富汗。

俄罗斯领导人认为,44岁的前喜剧演员泽连斯基无足轻重,在战争面前会崩溃。

随着时间的推移,阿列斯托维奇开始相信乌克兰军队没有能力保卫首都,并告诉泽连斯基。

阿列斯托维奇说:“懂军事的人走到他面前说,‘我们守不住的。’”

泽连斯基最终爆发了,他要留下来。

阿列斯托维奇回忆,总统当时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这句话,我不想再听了。”

泽连斯基告诉达尼洛夫,不要再不停地警告他生命受到威胁,这让他很恼火,他问这位国家安全和国防委员会主席,他还有什么要说的,任何更重要的事情。

泽连斯基说:“听着,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不想死,就像其他人一样。但我绝对知道,如果我想到这一点,那我就已经死了。”

他说,在最初的几个小时和几天里,他一直生活在一种剧烈的紧张感中,手心冒汗,就像小时候参加考试一样。他说,国防部长列兹尼科夫最终需要去看心理医生,因为他在情绪上和身体上都非常疲惫。

美国和欧洲官员也呼吁泽连斯基保持政府的连续性,有时还提出帮助他离开首都。官员们认为,通过确保自己的安全,他可以防止权力真空。

他的看法恰恰相反:如他逃跑,他将不战而降地把乌克兰的权力中心拱手让给俄罗斯人,这将导致政府立即崩溃。如果没有了总统,前线的乌克兰军人会有什么感受?

泽连斯基表示,这并不是因为他想保住总统职位。他向西方官员解释说:“我没有试图保住权力。如果我离开将停止流血,那么我完全支持,现在就走。我投身政治不是为了这个。只要能停止战争,你说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

泽连斯基怀疑,他的一些外国对话者只是想尽快结束冲突,让他的政府实际上向俄罗斯投降。

“在所有给我打电话的人当中,没有人相信我们能活下来。不是因为他们不相信乌克兰,而是因为对俄罗斯联邦领导人的妖魔化:他的权力,他的哲学,他宣传俄罗斯军队实力的方式。所以(他们认为),虽然尊重乌克兰人,但他们会在两三天,或者五天内就被消灭,然后一切就会结束。”

从最初的几个小时开始,他的主要任务就是为乌克兰争取生存所需的支持,这种支持来自需要抵抗的乌克兰人,也来自需要向基辅输送武器、让俄罗斯付出更多代价的外国领导人。

在与欧洲领导人的一次视频通话中,他说:“这可能是你们最后一次看到我活着。”

他告诉他们,乌克兰的母亲们正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为追求欧洲价值观而牺牲。这让一些欧洲官员潸然泪下。

事实证明,泽连斯基的对外联络既有激励,也有羞辱。他对某个国家的领导人说了很多话,同时也向该国人民发出呼吁,有时会在公开场合向他们的政府说出直言不讳的事实。

他敦促德国总理肖尔茨“推倒这堵墙”,这呼应了里根总统拆除柏林墙的呼吁,认为俄罗斯再次试图分裂欧洲。他告诉德国政客们,他们必须尽其所能,“这样你们才不会在这场战争后为自己感到羞愧。”

总统办公厅主任叶尔马克说,在随后的几周里,他经常把乌克兰遇害儿童的照片和被毁房屋的照片,发到世界各地官员的手机上,其中包括白宫国家安全顾问杰克·沙利文,美国负责欧洲和欧亚事务的助理国务卿卡伦·唐弗里德,以及美国国会议员。

叶尔马克说:“我承认这些可怕的照片让我夜不能寐。90%收到邮件的人做出了回应,他们回了电话,并开始做更多的事情。”

乌克兰官员在战争后的几天内决定分发武器,为潜在的游击抵抗组织提供武器,从没有拿过枪的各个年龄层的乌克兰人纷纷拿起武器。乌克兰军方领导人对这一决定很不高兴,后来说,这导致了友军误伤事件,并干扰了他们部队的行动。

内政部长丹尼斯·莫纳斯蒂尔斯基称,这是对俄罗斯人的“重要威慑”,也是对潜在的乌克兰叛徒的“重要威慑”。莫纳斯蒂尔斯基说,任何一个想要背叛国家的乌克兰市长都会明白,有20个人拿着枪在外面等着,“他和他的家人会是第一个”。

泽连斯基说,普通公民的决心表明,乌克兰不能像克里姆林宫希望的那样,被强行从欧洲驱逐出去。

泽连斯基说:“对俄罗斯联邦来说,我们就像一个需要切除的阑尾,但他们没搞明白。他们以为我们是阑尾,但结果发现我们是欧洲的心脏。我们让这颗心跳动起来。”

2月25日晚,基辅市中心传来枪声,车臣武装分子要杀泽连斯基的谣言四起。他从掩体中走出来,走到总统办公室前的街道上,对着镜头表明他哪儿也不去。

 
在昏暗的街灯下,站在他身后的是乌克兰总理、政党领袖、办公厅主任和另一位高级顾问。总理拿出手机显示日期和时间。

泽连斯基说:“我们都在这里。我们的军队在这里。公民在这里。我们就在这里。我们在捍卫我们国家的独立。我们将继续这样做。”



被松树林、一条河和一个湖环绕,战前只有1500人的莫逊村是远郊生活的写照,既有周末度假的富裕精英人士,也有住在朴素小屋的当地老人。

2月27日,当第72机械化旅连长罗曼·科瓦连科上尉带着团队进入村庄时,房屋起火,村民们纷纷逃跑,一架飞机从空中坠落。

几分钟后,科瓦连科前面车里的一名排长,面部中弹身亡。俄国侦察兵刚刚进入莫逊村。战争开始几天后,除了几名乌克兰民兵外,这个村庄几乎没有守军,尽管这是一个战略要地,首都就在莫逊村附近。

茂密的森林点缀着二战遗留下来的碉堡,水道为乌克兰人提供了可以开发的自然景观。伊尔平河将霍斯托梅尔和莫逊村分隔开来,面对乌克兰小部队打了就跑的攻击,以及对他们浮桥的猛烈炮击,俄军艰难地将人员和物资运过这条河。

处于战斗中心的是科瓦连科,几周前,他跟随双胞胎兄弟德米特罗的脚步,成为第72旅的连长。多年来,这对36岁的双胞胎一直在东部的顿巴斯地区战斗。

现在,他们在基辅的两端,罗曼在西北,德米特罗在东北。

伊尔平河沿岸的炮击和战斗持续了数天。3月6日上午,俄军终于开始大举渡河。科瓦连科和他的士兵们发起反击,发射手榴弹,并在步兵战车上进行近距离战斗。科瓦连科命令道:“继续射击,不要间断!”

但由于弹药不多,他命令部队撤退到村庄中心,俄罗斯士兵紧随其后。在那里,科瓦连科和他的手下与抵达的乌克兰特种部队和其他部队,以及外国志愿者重新集结,其中一些人装备了美国提供的标枪反坦克导弹。

 
俄军用“冰雹”火箭炮、大炮、迫击炮、空袭、无人机定向攻击和直升机扫射,向他们的战壕逼近。俄罗斯的干扰切断了通讯,使乌克兰的无人机无法使用。科瓦连科与连队的其他成员失去了联系,被留在北部6英里的一个村庄。

科瓦连科说,乌克兰人继续战斗,阻止了俄罗斯人在此地区的横行。他回忆说,“太累了,到了晚上就晕过去了。你不再关心炮击,不管飞的是什么,你只需要睡一两个小时。你不在乎外面是否寒冷,下雪,下雨,周围是否有泥泞。只想要躺下。”

科瓦连科继续说道:“许多人在精神上无法应对。很难不崩溃。有时我也会崩溃。”科瓦连科试图走到炮兵部队那里,要求他们开火,让俄罗斯持续不断的炮火停止至少几分钟。

据乌克兰高级官员说,当时,基辅前线沿线的战斗变得如此激烈,以至于首都周围的乌克兰军队有几天有耗尽152毫米火炮弹药的危险。

美国国防部一名高级官员说,美国为乌克兰配备了可用于地下抵抗的“毒刺”和“标枪”等便携式武器,以为俄罗斯人会很快战胜乌克兰人。火炮装备和弹药有限,迫使美国及其盟友匆忙为基辅补充弹药。

3月11日,俄国人从四面八方猛攻莫逊村。

科瓦连科说:“那天,我感觉自己的头至少被锤子砸了八次,因为所有的东西都落在我们旁边。我们的很多士兵都得了脑震荡。许多人被碎片击中。他们拥有的一切,飞机、大炮、火箭炮,都在向我们的战壕开火,想让我们离开那里。”

乌克兰人将坦克和经验更丰富的战士带进了村庄,以击退这场猛攻。科瓦连科被送往医院治疗爆炸造成的头部创伤,而他的手下正在轮班。在去基辅的路上,他打电话给他的兄弟,泪水顺着他的脸流下来。

“我们顶住了,”他说。他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

 
科瓦连科

那时,俄罗斯人在附近的伊尔平市和首都以西的其他地区,遭遇了乌克兰军队和领土防御民兵组织的激烈抵抗。由于无法突破乌克兰在那里的防御,俄国人决定集中力量通过莫逊村攻入基辅。

通过无人机和热成像镜头,负责首都防御的将军瑟尔斯基看到了在伊尔平河对岸一排排排成战斗队形的俄罗斯装备。莫逊村就要沦陷了。

瑟尔斯基回忆道:“这可能是最关键的时刻。当时我想,‘好吧,真的是这样吗?’进入莫逊村就意味着进入基辅。”

解决方案的核心在于伊尔平河的一个奇怪现象。这条河流经莫逊村以北15英里的一个大坝,然后用水泵将其抬高,注入第聂伯河上的一个水库。苏联人沿着伊尔平河101英里的河道建造了一个精细的水闸系统,使毗连的土地成为耕地。

在战争初期,乌克兰人用火炮炸毁了大坝的一部分,迫使洪水从水库逆流而下,流入伊尔平河,作为抵御俄罗斯人的屏障。乌克兰军事情报部门的特种部队潜入敌后,在大坝的其他部分安装炸药,军事情报局局长凯里洛·布达诺夫说。

依靠当地一名农业商人的复杂知识(官员们开始称他为“潜水员”),瑟尔斯基表示,对其中一个水渠有针对性的爆炸,帮助提高了莫逊村周围更远地方的水位。

 
大坝的爆炸。只是乌克兰人破坏本国基础设施为俄罗斯人制造障碍的一个例子,他们摧毁了道路,炸毁了桥梁,毁坏了铁轨。

瑟尔斯基说:“水流把俄罗斯人淹没了,后来我们发现了一个地方,俄罗斯海军陆战队不得不脱掉所有防弹衣,游泳才能活下来。”

但后来,大约在3月的第三周,第72旅指挥官弗多维琴科表示,俄军伞兵部队在莫逊村附近的河中乌克兰一侧登陆。

他告诉扎鲁兹尼,乌克兰军队可能需要从这个村庄撤退,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力量和手段来守住这个村庄。

扎鲁兹尼回答说:“我们将找到力量和手段。”

扎鲁兹尼改变战术。他开始在不超过三天的时间内轮换部队,并引入了一个新的营。

“由于密集的炮击和寒冷,不可能再呆下去了,”他说。他的部队从两边封锁了莫逊村,开始用重炮轰击俄国人过境或集中的地方。

随着莫斯科的攻势开始瓦解,乌克兰人将俄罗斯人推到了河对岸。

在医院里,科瓦连科接到了阵亡士兵亲人的电话。他的三名排长阵亡了。他留在莫逊村以北6英里的城里的许多士兵也被杀了。这使他感到沉重。一些下属质疑他的决定。

 
他的孪生兄弟德米特罗告诉他:“你做了你力所能及的最好安排。如果人们不听你的,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这些都是新人,每个人都被动员起来,几乎没有人认识彼此。”

出院后,科瓦连科回到莫逊村,把连队的将士从战斗过的战壕里集合起来。俄罗斯炮兵继续瞄准这个村庄,迫使乌军和战友的尸体躲在一起。当炮火减弱时,科瓦连科和他的士兵们把尸体一个一个抬出去。


2月24日,乌克兰中央空军司令部司令阿纳托利·克里沃诺日科中校躺在基辅的病床上,正在从严重的冠状病毒感染中恢复。当第一批导弹开始袭击军用机场和雷达站的军人时,他拔出了静脉注射管,叫来了司机。

基地需要他。

他说:“在这种情况下,冠状病毒可能会自行消失。”

在被隔离期间,克里沃诺日科一直在远程工作,为俄罗斯可能的袭击做准备。许多乌克兰战斗机和地对空防御系统已经重新部署。因此,当第一枚导弹击中时,俄罗斯人经常是在空旷的地方轰炸。他和其他人说,空袭发生时,一些飞机已经在空中飞行,这是拯救航空队的另一种策略。

“我们为敌人制造了假目标,”国防部长列兹尼科夫回忆说。

克里沃诺日科给了他的部队90分钟的时间,让他们在第一次轰炸的冲击下集结起来。在某些情况下,俄罗斯导弹在当天上午成功击中了目标。第138无线电技术旅的兵营被摧毁,但睡在里面的50人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提醒他们寻求庇护的警报器没有打开。

年轻的飞行员们拿着火箭推进榴弹,在瓦西尔基夫空军基地设立阵地,这是基辅以南一条跑道,大约一小时后仍在使用。年纪更大、经验更丰富的飞行员挺身而出,他们知道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执行任务。

一名使用呼号Moonfish的乌克兰战斗机飞行员说:“我不认为这是传统,但这是一个规则,如果有一个非常非常危险的糟糕任务,年长的人就会跳上飞机。年长的人承担起责任,因为,‘嘿,我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克里沃诺日科说,一些飞行员每天飞行三到四架次与俄罗斯军队交战。他们经常跳过飞行前检查,从被轰炸过的缩短的跑道起飞,然后在一夜之间修复。克里沃诺日科说,乌克兰的反击似乎让俄罗斯人感到惊讶,并促使他们改变了模式。

他指出,在最初的几波攻击过后,飞往乌克兰的俄罗斯飞机减少了,莫斯科转而开始更多地使用其有限的精确制导弹药。

乌克兰的战斗机在战争几天后仍在飞行,这成为一种持久的激烈抵抗的象征,并在削弱俄罗斯的进攻中发挥了关键作用。

防空导弹部队训练部门的首席专家丹尼斯·斯马兹尼中校说:“每个人,尤其是俄罗斯,都认为我们的防空系统只能维持几天,如果不是几个小时的话。”

在地面上,乌克兰防空部队向俄罗斯目标开火,并立即移动阵地,能够存活的时间比许多人预期的更长,尽管正在与俄罗斯的广泛干扰作斗争。第138无线电技术旅指挥官尤里·佩雷利茨亚上校说,他的部队本不该进入俄罗斯炮兵的射程,但有时会在距离前线10英里的范围内行动。

他说:“我们会违反所有的原则,我们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增加了摧毁目标的机会。”

防空系统仍然是俄罗斯人的首要目标,佩雷利茨亚一直担心破坏者泄露他的位置。乌克兰国家安全局的官员说,乌克兰的通敌分子在一些地方用油漆做了标记,晚上可以看到,这是指示空袭方向的信号。在其他情况下,他们会向俄罗斯看守人员发送包含坐标的编码信息。一个带红花的信息表示民用基础设施对象。绿色的花是为军事设施准备的。

官员们说,这些短信的署名是“babushka”,也就是祖母。

佩雷利茨亚说:“俄罗斯人被告知,我们不会有任何防空系统。它们会肆无忌惮地进入领空,我们会摧毁它们。”



当他的战友们在基辅以西争相阻止俄罗斯人时,乌克兰第一坦克旅旅长列昂尼德·霍达上校,正在首都东北部的洪恰里夫斯基进行动员。

2月24日上午,当第一枚俄罗斯导弹击中他的基地时,霍达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已将弹药、燃料和食物转移到伪装的安全区域,并将他的部队从基地分散到野外。他与他的副手们讨论了如何秘密散开,并形成地下抵抗力量。他已经准备好与他的妻子做最后的告别。

战争进行了几个小时,看起来最坏的情况正在发生。

最终将有近3万名俄罗斯军队,从三个方向越过边境,向乌克兰北部城市切尔尼戈夫涌来。据乌克兰官员称,他们的计划是迅速占领这座拥有28万人口的城市,并在三天内沿第聂伯河东侧向南推进到基辅。与在霍斯托梅尔登陆并向首都西侧扩展的部队一起,他们将对基辅形成钳形夹击。

站在俄国人和首都东侧之间的是霍达,他的旅大约有2000名士兵。

霍达说:“当你听到一个俄军纵队带着10辆坦克过来,心理上很难接受。后面跟着另一纵队,有30辆装甲车,在他们身后,还有一列12辆装甲车驶来,这就是一波一波的”。

霍达离开基地,向北飞奔到切尔尼戈夫,建立一个前沿指挥所。他的部队在城北的公路旁等待,伏击并摧毁了第一支俄罗斯纵队,用大炮在如此短的距离内向纵队开火,俄罗斯人都没有时间做出反应。第二支俄国纵队也以同样的方式倒下。

 
这次攻击使前进的俄军部队停滞不前,给乌克兰人提供了关键的时间,来建立防御和集结他们自己的部队。

在接下来的五个星期里,他们在与俄罗斯人的战斗中处于劣势,但在阻止莫斯科对乌克兰首都的“闪电式打击”时,发挥了关键作用。

乌克兰人试图将大批俄罗斯军队逼入狭窄的地形:无法通行的土路、解冻的田地或沼泽,这些都会困住车辆并迫使其消耗更多燃料。在柏油路上停留的车辆被快速移动的乌克兰部队盯上。桥梁和十字路口被埋设了地雷并被封锁。

乌克兰部队在这个国家北部地区的最高指挥官维克多·尼科柳克少将说:“我们将迫使他们走某些路线,然后在那里进行袭击轰炸并切断他们的路线”。

这一战略赢得了五角大楼的钦佩和赞誉。

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克·米利将军后来说:“大约30个俄军战斗群沿着一条大道过来,一个乌克兰旅就阻止了他们。我不知道那个乌军指挥官是谁,但他把他们阻止在那条路线上了”。

米利在谈到俄国人时说:“他们无法离开道路,他们的下级军官没有任何主动性。这个乌军指挥官就像一把电锯,把他们锯碎了”。

尼科柳克描述说,俄国人用的还是老式的苏联战争方式,指挥官给予下级军官很少的决策余地。并试图通过派遣大量笨重的部队去压倒敌人,这仍然是俄罗斯人的标志。

他说:“当我们打死两三个俄军人,然后其他人会出现在他们的位置上。第一批人还躺在那里,而这些人正在前进。这简直就是1941年的翻版,他们的指挥官视士兵们的人命如草芥”。

他继续说:“这些人的问题还在于,他们很自信。他们认为乌克兰是小国。‘我们将掀翻他们……我们只需要用坦克碾压过去,这样就完事了’”。

而在乌克兰方面,自2014年以来,这个国家东部领导部队的指挥官,一直在从西方伙伴那里学习如何将决策权下放到指挥系统,并确保下级军官知道他们必须根据当下发生的情况采取行动,而不需要依赖总部的命令。

乌克兰将军队在任何情况下,都把主动权授予军官。正如基辅以西所发生的那样,俄罗斯人完全干扰了乌克兰人的通信和卫星网络,使霍达和其他人无法与前线士兵取得联系。乌克兰指挥官们就在他们部队的阵地上穿梭移动,进行沟通和发布命令。

霍达说:“我们的军事通信完全瘫痪了”。

他同时指出,他的部队也借助了当地居民的力量,“我们不得不通过线人。我不会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但我们通过其他方式了解到95%的准确信息,甚至是他们最小的动作。这都靠当地居民”。

在切尔尼戈夫东北部的一座山头上,乌克兰人不畏艰险的战斗意志展露无余。从那里可以俯瞰城市和周边地区的情况。霍达说,他命令战士们守住这个山脊,否则俄罗斯人将把切尔尼戈夫这个城市“握在掌心”。

尼科柳克说,几天来,尽管俄罗斯人用坦克、多管火箭炮和高爆炸弹对山顶进行野蛮轰炸,最终摧毁大部分山脊,但乌克兰战士还是在死守或争夺山顶。尼科柳克说,后来在一个上面插有十字架的临时坟墓中发现,几乎所有参战的乌克兰士兵都战死了,但他们没有投降。

尼科柳克说:“你知道,人们准备捍卫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而且没有任何退路。当你看到这一点,你就会明白,在道德上你已经没有任何其他方式可选了”。

这里的许多遇难者是乌克兰领土防卫军的成员,在战争的最初几天,有成千上万的志愿者报名参加。虽然大多数人是没有经验的战士,但他们承担了关键和危险的角色,提供了关键的额外人力。

根据乌克兰官方声明,战争爆发六个月后,乌克兰总共损失了约9000名士兵,并有超过7000名士兵失踪,尽管数字可能更高。根据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7月底的评论,俄罗斯已经损失了超过15000名士兵,他说很难确定确切数字。

霍达说,泽连斯基留在基辅的决定刺激了部队,“你可以想象一下,当战争来临,你要是被告知总统已经逃到某个地方去了……这会让人士气低落”。

他说,俄罗斯空军起初在切尔尼戈夫上空占据了优势。直到3月中旬,霍达的部队才收到美国和欧洲盟国提供的西北风和毒刺便携式防空导弹,最终使他们能够击落俄罗斯飞机。

凭借蛮力和纯粹的数量,俄罗斯人当时已经成功地横扫切尔尼戈夫南部,几乎包围了这个城市。乌克兰的第58摩托化步兵旅加入了战斗,在城市下方移动以帮助霍达的第一坦克旅。

战斗在一个叫卢卡什夫卡的村庄达到了高潮。

霍达说,俄罗斯人聚集了整个营级战术小组的约750名士兵,并在一座古老的东正教教堂的白墙之间布置火力。他说,俄罗斯的装甲车涌入村庄,大约有7辆坦克、19辆步兵战车和12或13辆装甲运兵车,此外还有卡车。

如果乌克兰人不在卢卡希夫卡进行反击,他们就有可能失去进出切尔尼戈夫的最后一条“生命之路”。

但是,俄罗斯集结军队的决定是一个错误。霍达说,空旷的田野和成片的小溪将卢卡希夫卡与乌克兰人控制的村庄隔开,使俄罗斯人暴露了。

尼科柳克说:“我们利用小股部队,出去摧毁了一两辆坦克、一辆步兵战车和一些人员,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开始切断了他们的补给线。”

炮兵完成了剩下的工作,许多俄罗斯装备被烧毁。

霍达说,在那一刻,他知道俄罗斯人将被打败,入侵者损失了太多的人、坦克和战车,而且他们不再有足够的力量向切尔尼戈夫市区推进。由于乌军的反击、时间和距离限制,他们的后勤保障已经捉襟见肘。

到那时,俄国人已经通过另一种方式到达基辅的东部边缘。



这是明目张胆也是愚蠢的行动。

到了3月中旬,随着其部队在基辅两侧的挣扎,俄罗斯尝试了一个新的招数,派遣一列坦克从俄罗斯边境向西225英里穿过乌克兰的中心。当这支成群结队的队伍接近基辅首都市区时,乌克兰人发动袭击,用炮火伏击坦克。

第72旅的一名营长后来说,有19辆车被摧毁,约48辆车撤退。乌克兰人公布的无人机视频显示,20辆俄罗斯坦克在公路边的泥泞中争先恐后地掉头,因为这支队伍正在撤退。

在乌克兰人公布的截获的电话中,一名俄罗斯士兵报告了大量损失,包括这个团的指挥官也被打死。

 
德米特罗·科瓦连科的战斗营对俄罗斯人发动的打击,是在基辅东部边缘的村庄进行的数周战斗中发生的。

在战斗中,科瓦连科想起了他已故祖父的话,他在20世纪30年代斯大林在乌克兰制造的人为饥荒中幸存下来,并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在苏联军队中服役,永远不要相信俄罗斯人。

他说:“他们给我的家庭带来了很多痛苦,现在我恨他们”。

坦克溃败后,俄罗斯人未能重整旗鼓,也从未对首都东部边缘发起过一次重大攻击。随着时间的推移,监测俄罗斯通信的乌克兰指挥官,开始听到敌方士兵的语气发生了变化。原本的热情已经变成了恐慌和失望。基辅正在坚守,而俄罗斯的困境正在增加。

俄罗斯想要减少损失,并在3月下旬宣布其军队将重新集中于乌克兰东部地区。没过几天,他们就开始撤退了。

科瓦连科说:“突然有一天,他们聚在一起,然后离开了”。

他和他的双胞胎兄弟罗曼一起庆祝。罗曼说:“最重要的,是人们一个一个站起来说,'不,我们不会投降',这是他们的精神的力量”。

通过拯救基辅,乌克兰保卫了一个独立的主权国家。但俄罗斯将在这个战争更令人沮丧的第二个阶段,争夺乌克兰南部和东部的边界。



到了6月,罗曼和德米特罗·科瓦连科去了乌克兰东部的顿巴斯煤矿地区,俄罗斯在那里发动了一场让人联想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炮战,这让武器不足的乌克兰士兵恳求西方国家提更先进的武器。

在一个半月的时间里,科瓦连科的连队有三分之二以上的人最终受伤、失踪或死亡,大多数幸存者都留下了脑部创伤的痕迹。

德米特罗探访了他兄弟的阵地,看到罗曼也在遭罪,他戴着耳罩以减弱爆炸产生的震动。

几天之内,罗曼就又回到了医院,他在那里一直待到最近几天再次被部署到前线。本月早些时候,德米特罗与他的父母和他10岁的儿子在基辅城外呆了几天后,收拾东西准备回东部前线。他的儿子明白他要去哪里。

德米特罗说,他为如何告别而苦恼。

“我说,一切都很好,我很快就会回来。就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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